妖皇請出了龍戟，海底的寶貝本該散發著如玄冰劍一般的幽藍色光芒，可此刻藍光外面卻被一層黑霧籠罩。

雲楓冷哼一聲：“龍族化妖，註定了不會被上蒼憐憫。”

“本尊何須天族憐憫！”妖皇的手背和胳膊漸漸長滿了龍鱗，青色鎧甲竟也破了。

雲楓眉心緊蹙，拎起玄冰劍，左手掌心在劍身上一抹，鮮紅的血與幽藍的劍身融為一體。淩楓瑤在玄冰劍刺出之前，左手也握住了劍身，對著雲楓淺笑道：“你我已是一體，你的血混著我的血融進劍裏，必定能殺死化魔的妖皇。”

淩楓瑤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，她盤膝坐在地上，闔上雙眼。

雲楓的心一疼：“小妖女……”

古騰喝道：“狐王你還在等什麽！姐姐已將性命交給了你，以玄冰劍勝了妖皇！”他雙臂已變回古藤，纏住妖皇腰身，“他不可能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破綻。”

雲楓點了下頭，躍身而起，玄冰劍與龍戟鬥在一處。

妖皇腰身被纏，行為受桎，眉心一皺，朝著古藤噴出一團火。藤條被燒，古騰眉毛也不皺一下，索性雙腳化根，緊抓大地，全身皆化作藤條，纏在妖皇身上。

雲楓攻勢愈疾，腦中靈光一閃，收回玄冰劍，朝著妖皇的喉間刺去。妖皇已揮龍戟斬斷了一根藤條，用力退後幾步，堪堪避開了劍尖。

雲楓深深吸了一口氣，他知道咽喉必定是妖皇的軟肋，覆又挺劍上前。

妖皇高聲一喝，掄起龍戟將纏在身上的古騰齊齊斬斷。古騰被妖皇的大力彈回到淩楓瑤身邊，又變回人的模樣，渾身上下都是血，他看著淩楓瑤笑道：“姐姐，我這樣子不會嚇到你吧？”

淩楓瑤搖著頭，掏出手帕給古騰擦著身上的血。其時大雨傾盆而下，竟也不能將古騰全身上下沖個幹凈。淩楓瑤的臉色越發慘白。

雲楓左手握住龍戟，右手執起玄冰劍正準備橫切妖皇前頸，猛然發現淩楓瑤被妖皇抓到身前，擋住了玄冰劍。

他之所以選擇千年玄冰做劍，只是因為他在玄冰上施了術法，遇到此生最愛，玄冰化水，再不能傷她分毫。

雲楓手裏的劍消失了，與此同時淩楓瑤的臉色也不再慘白。她反手抓住妖皇布滿龍鱗的胳膊，古樹一族的術法真真正正由傳人灌進妖皇體內，與他融化在血液中的功力兩相抗衡。

妖皇棄了龍戟，右手成掌，拍在淩楓瑤心口。

淩楓瑤的嘴角有血流了出來，右手竟也拍在妖皇心口，笑著說：“我們兩個就比上一比，看看我族術法到底是誰修的更好一些。”

玄冰化水，他們兩個融在劍身中的血液隨著雨水落到人間。淩楓瑤與妖皇比拼妖力，雲楓被一道紅色結界攔在外面。他心裏發急，以狐族術法猛沖結界，那道結界卻越來越強。他闔上雙眼，重重喘息著，左手捏了個劍訣，口中念念有詞。

赤霄劍自洞庭湖底飛了出來，重新回到雲楓手上。雲楓輕撫劍身，挺劍刺向結界。通體紅色的赤霄劍與結界相觸，竟然帶著小主人沖破結界，來到了妖皇和淩楓瑤身前。

“小妖女退後！”雲楓大喝一聲，赤霄劍已順著他的意思，朝著妖皇飛去。

雲楓將淩楓瑤拽進懷裏，與她四目一對，吩咐：“護好自己。”

赤霄劍在洞庭湖底待了太久，本可趁著妖皇與淩楓瑤對掌之際抹了妖皇的脖子，卻繞著妖皇飛了兩圈，又回到雲楓手裏。

雲楓眉頭一皺：“你是沈在洞庭湖底太久，分不得輕重緩急了麽？”

不過轉瞬，妖皇又已抓了龍戟在手，可是他心裏清楚，這個小小的柳樹精以古樹一族的正經術法傷了他，不可逆轉的臟腑損傷。

雲楓手中赤霄劍與妖皇的龍戟擊在一處時，雲楓明顯感到妖皇的身子一顫，雲楓嘴角挑了起來：“你終究沒能敵過小妖女。”

妖皇臉上的龍鱗褪了下去，白白凈凈的書生眼中透著迷惘：“當年本尊並不想要了你父王的性命，是他一劍刺在本尊心口，反震斷了自己的奇經八脈。寡母幼子，本尊不該起惻隱之心。”

雲楓將赤霄劍背在身後：“當年的事……”

“本尊是妖皇，絕不允許任何妖族的背叛。只有你父王，領著整個狐族違抗本尊的號令。”妖皇緩緩說著，仿佛當年的事就發生在眼前一般，“旁的妖怪坐上本尊這個位子，所作所為只會比本尊更狠，你本沒有機會活到這個年歲。”

雲楓低垂了眼瞼：“如此說來，我倒是像欠了你的活命恩情？”

“我龍族本該翺翔於九重天上！”妖皇揚起頭來，看著更高處的蒼穹，“是天族一次一次將我逼到了這步田地。”

“妖也分好壞。”雲楓神態柔和，“集合所有妖族對抗天族，這是自尋死路。我們生而為妖，並非就低了他們神仙一等。”

“你不懂！”妖皇揚起頭來看著手裏的龍戟，“你從不曾在九重天上活過，生來便是妖精，又如何能懂我！”

妖皇臉上又起了龍鱗，雲楓攥緊赤霄劍，他終於明白妖皇為何要和他說這幾句貌似‘掏心’的話，妖皇就是妖皇，想來在這極短的時間裏，他的傷竟都好了？

妖皇雙手握住龍戟，他周身都散發著黑褐色的霧氣。

雲楓提起赤霄劍：“你錯過了最好的時機，不許再錯。”

赤霄劍有靈性，自雲楓手中飛出，毫不客氣在妖皇頸前割了一劍。

暗黑色的血流了出來，妖皇笑了：“本尊被天界那些神仙們關了太久，也累了。可是就此赴死未免太過不甘。你們和這三界一起為本尊殉葬吧。”

雲楓握住淩楓瑤的手，抱住古騰飛下雲端，站在落楓山上。

天上落下的雨水變成了黑褐色，因為染了妖皇的血。

雲楓看著淩楓瑤苦笑：“我們成了三界的罪人？”

淩楓瑤卻搖頭。

古騰醒了過來：“能和姐姐一同赴死也很好。”

淩楓瑤摸著古騰的頭發，道：“你要撐住，我還不記得我們的過往呢。”

古騰笑道：“姐姐只要記得，你救了我性命，我又還了你一條命，我們再無拖欠就好。還是狐王比較懂你，沒做妖王，不毀三界，很好。”他望著雲楓的眼睛，“狐王你不用幸災樂禍，我還有真身在，死不了。你照顧好我姐姐，她少了一根頭發，我們樹族絕對不依。”他在黑雨中化作一陣綠煙，朝著那座小島飄去。

淩楓瑤苦笑：“還好我們是樹精。不過這雨這樣下下去，哪怕萬千年的古樹恐怕也撐不了多久。”

雲楓擼起衣袖，他的胳膊已經泛紅：“天界總不會坐視不管……”

“狐王自己捅了婁子，自己不想法子收拾麽？”雨神秋畢星突然出現在雲楓身邊，“父君命我來給你擦屁股。”

雲楓斂衽行禮：“如此，多謝雨神。”

秋畢星哼了一聲：“你們兩個但凡有一個不這樣‘盡心’，也不會有這樣的後果。”他右手一揚，星星點點的銀色滿布天空，隨著黑雨落下，“我兄長已命鬼差將妖皇帶進地府，三界總也能有個萬餘年的太平。”

雲楓又拜：“多謝神君。”

秋畢星點了下頭：“我要去第十二重天上帶著幼弟下凡解人間苦難，就此告辭。”

秋夜白攬著淩楓瑤目送秋畢星登上第十二重天。黑雨漸漸消失，山頭升起白煙，暴雨落下沖刷著大地。

淩楓瑤任由大雨將她渾身澆透：“還好沒有釀成大禍。”

“我們是妖，像妖皇滅世這種大事，總也要交由天界的大神來處理，才不算破壞了三界平衡。”雲楓用已經濕透的手帕給淩楓瑤擦臉，雖然越擦越濕。

“太過輕描淡寫，堂堂妖皇，仿佛在雨神面前絲毫不值一提。”淩楓瑤竟然感到悲傷，“我們妖真的比天族諸神差了很多麽？”

雲楓卻搖頭：“你道那雨神為何等到現在才現身？若是沒有你我和古騰合力重創妖皇，他恐怕也要扒一層皮下去。”

“大膽狐王，竟敢在背後說本神君的不是！”秋畢星的聲音混著暴雨聲響在雲楓和淩楓瑤耳畔。

雲楓與淩楓瑤相視而笑。

秋畢星又道：“不過本神君大度，還是要謝過你們將妖皇打傷，又割破他頸項，否則我恐怕要請母後出手。”

“我突然有些後悔。”淩楓瑤擡起手來幫雲楓整理濕漉漉的頭發，“若是不出力，豈非能見到當今天後？”

“憑我母後的本事，勾勾小指便可收了那條妖龍。小小柳樹精還是不要癡心妄想，乖乖修煉早日位列仙班才是正途。”

淩楓瑤對上雲楓的眼睛：“我只想做個妖精，不想上九重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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